鐵路線連接著故鄉與家鄉,來來回回了三十余年。上世紀八十年代舅爺舅奶所在的甸心屯在一座縣城的角落,物質匱乏,生活樸素、簡單,孩童的日子在長輩們的包容中簡單地快樂著。
夏時暑期,槐樹林下綠草蔭蔭,舅奶專門為了我買了幾只嫩黃色的小鵝,每天領著它們如放羊趕牛似地拿根象件大在當院摘了茄子就生吃,非要搶舅爺手里的鋤頭試著備垅,沒事兒就踩著雞窩上墻頭,即便手背裂口子也要拿著小鞭子去抽冰嘎兒。不聽舅奶勸阻,拿著冰車和冰錐子跑去村邊小河滑冰車,果然不出所料地掉冰窟里了,棉褲都濕了,還是舅奶慢慢給烤干的。冬日傍晚,和小老叔倆人,一人背個大柳條筐和大耙子,在房后小橋北邊的草甸子上耬草燒炕,順便往火里扔幾個土豆,雖然烤的黑乎乎的但是特別香……
舅爺家里有個石磨,那個時候不大離兒的就拉豆腐吃。頭天晚上泡上干黃豆,早上起來,他就盤腿坐在炕上,勻速地一手拉磨,一手用勺子往磨眼里放泡好的豆子、再放半勺水,帶著沫沫的豆漿慢慢地沿磨槽流到地上的水桶里。剛開始我瞅著著急,嫌舅爺忒慢,要自己拉磨,他說快了不中、拉磨累的慌,不讓我玩哪行呢?把他擠到旁邊,說:“我拉磨,你管添豆兒”。搖把到我手里,一圈一圈地轉的可快了,心里邊美滋的,可沒一會兒,胳膊也酸了、手心也磨疼了,賭氣似的說:“給你吧,我不玩這個了,去燒灶火了” 他沖我笑笑,“磨豆漿不能著急,手不能攥那么緊” 不過,煮豆漿的火候我可是把握的很好,經常都是我負責燒火,舅奶負責過豆包,那時候舅奶總夸我:“麗頭燒的灶火好,比她老姑強” 。當豆漿煮熟盛到又大又深的陶盆里,我總會拿著二海碗乖乖的坐在炕上吹豆漿、起豆皮,一個又一個的,直到舅爺說“該點豆腐啦,再不點就要涼了”,才戀戀不舍地捧著碗找舅奶去吃還含著點漿的熱豆皮兒。自家點的豆腐可嫩可好吃啦!吃豆腐沒夠,從來不就著高梁米干飯,只是聚精會神地放點青醬、韭菜花和辣椒面,跟豆腐拌在一起,吃得肚子鼓鼓的、撐得下不了炕,只能躺在炕上歇著,…… 如今,也還是愛吃豆腐腦,愛吃豆制品。
31年后,已是人到中年,親人們也都上了年紀,往事則象電影膠片似的呈現在眼前。這次回老家,除了進廚房準備飯菜,就是和親人們聊天,撫今追昔中回憶過去,珍惜如今的美好生活。玲姑說:“哎呀,麗頭長大啦,會做飯了,做的還挺好吃,脾氣也好了,不象小時候那么愛生氣了,好好過日子啊。” 舅奶屬雞,已87歲,聽力已不如去年,體格瘦小,用她的話說“我才64斤3兩”,不禁想起了那句“千金難買老來瘦”。從來就沒胖過的她,不論是在偏僻的甸心子還是現在的樓房,總是忙乎著收拾屋子,惦念著孩子們,撐起這個大家庭,聚攏大伙兒的心。子女們也已60多歲,天天都到家望望坐坐。
許多年,來回跑著跑著,故鄉,成了他鄉。